夜幕降临，风卷残叶，沙尘漫天。我拎着水果走出超市。

“我听不太清，你大点儿声！马快到13X7界碑啦！我对那个地方不熟！钱还没凑够，但摩托车有了！”有人在打电话。

我无意偷听，但此人粗声大嗓，声音顺风入耳，想不听都不行。源自职业的敏感，我对他通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于是放慢了脚步。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等着喝西北风呀！”媳妇推了我一把，催着回家。

（一）

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搅得媳妇半梦半醒。

趁媳妇拿手机看时间的空儿，我问：“听见他提13X7界碑了吗？”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又问：“听见他说钱还没凑够吗？”她接连“嗯”了两声。我猛拍大腿，坐了起来，“我觉得有人要偷越国（边）境，走私马，这事得上报！”这下，她也坐了起来，疾言厉色地说：“在牧区，收牛贩马的数不胜数。与人谈论被听到，正常！你大惊小怪干啥！睡觉！” 被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一夜无话。

次日，我想提前结束休假，返回边境派出所，媳妇说我没事找事，拦着没让。

隔日，我再次提出归队，媳妇虽不情愿，但没有再阻拦。回到单位，我立即带领民警前往边境巡查。

（二）

经与边防连沟通，军警联勤，沿铁丝网，直奔13X7界碑而去。

“门锁被破坏了，依照锁销断茬推断，应该是在蒙境一侧绞断的。”副连长小赵发现异常，“地上咋没看见过往的人员脚印和牲畜蹄印呢？”

“13X7界碑不行！我对那地儿不熟……”那人通话的内容顿时在我脑海中浮现。

“以13X7界碑为基准，向左右两侧依次查下去，看看还有没有铁丝网被破坏的地方。”我提议。

“13X6界碑处铁丝网坏了，有马蹄印，蹄朝东，应是入境；另有车辙，仅一条，轮胎较窄，应是出境。”

我听闻消息脱口而出：“摩托车印吧！”小赵连说：“就是，就是。”

（三）

马已入境，藏处成谜！

专案组兵分多路，拉网排查，边境前沿、边防辖区同步开展，对易于藏匿的废弃牧点、闲置房屋进行了踏查，对可能转移销赃的载畜车辆、厢式货车进行了盘查。最终，在马福家后院查获了藏匿于此的10匹蒙古马。

蒙古马处于半野生状态，体型矮小、颈短鬃长，每匹马都有印记，不难辨认。

旅游点冬闲歇业，这里除了10匹蒙古马，还有1名叫巴音的蒙古国籍人，是马福雇佣的牛倌，属非法就业，自称务工月余。没费什么周折，巴音就竹筒倒豆子般，将马福伙同李忠走私10匹蒙古马的事抖搂得一干二净。巴音还指证马福曾伙同李忠盗窃两辆摩托车，除蒙方人员骑走一辆黄色的之外，他家院里还藏着一辆蓝色的。

（四）

人证物证俱在，马福难脱干系。

专案组留下两名民警看守蒙古马和巴音，其他人员直指马福家。

“凭啥抓我？”马福很惊讶。

“你家旅游点的蒙古马咋回事？”我反问。

“蒙古马？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识相的话，老实交代！”我出示搜查证。

未料，打枣捎带沾知了——一举两得。经搜查，既找到了藏匿在院墙边的蓝色“豪爵”摩托车，还搜出了隐藏在车库非法持有的步枪1支及子弹88发。

（五）

马福犯罪事实确凿，李忠自然浮出水面，被抓获归案。

李忠属累犯，有前科，曾因跨境走私野生药材、偷越国（边）境被公安机关抓获，后移送起诉，被判缓刑，并处罚金。

3月初，他手里缺钱，好了伤疤忘了疼，动起了越境走私的歪脑筋。李忠和马福一拍即合，两人狼狈为奸。

时隔不久，李忠与蒙方朋友孟和联系，谈妥了走私蒙古马入境之事。孟和偏爱“中国制造”，提出“我要一辆摩托车”的要求。一天晚上，李忠事先踩点，马福开车接应，两人将某住宅楼下的两辆摩托车盗窃。

（六）

孟和办事利索，行动迅速，10匹马很快备齐。但李忠没钱，马福不富裕，筹款不利。因此走私交易时间一拖再拖。

马得吃草，耽搁不得，晚一天交易就耗一天草料。李忠等得起，孟和却等不及，总是隔三岔五地催。

“我先把马给你，钱你有多少就先给多少。”这天，孟和等着急了，就打电话给李忠说：“剩下的钱，以后再给。”

当天傍晚，孟和找来帮手，将马牵到边境线13X7号界碑处，做好了偷越国（边）境准备。随后，他给李忠打电话，让对方去接头。李忠在旗里闲逛，距边境较远，根本没法赶去，未料他和马福的通话被我听个正着。

次日晚上，孟和按照约定，带人乘马前往13X6界碑附近接头。出发之前，马福觉得人手不够，匆忙之下，便鼓动巴音参加。巴音再三推托，马福恼羞成怒，出手施暴，并恐吓巴音，“不去帮忙，就弄死你！”巴音这才被迫同往。23时30分许，交易双方在13X6号界碑附近会面，以每匹马2500元的价格成交。事后，孟和点清4300元现金，得到应允16700元欠账后，骑着折价4000元的摩托车绝尘而去。

案件告破，有人好奇问我“线索哪来的？”我答，“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