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5 - 中国出入境观察2020年总第022期

| 文 化 CULTURE NIA

奶奶又催婚了，她老是念叨找个没有不良嗜好
的就行。我半开玩笑说奶奶，爷爷在世时犹爱喝酒，
她怎么就没意见。奶奶撇撇嘴，维护道 ：“他是退休
后才随便喝点下饭酒。” 说起爷爷，她的话匣子又合
不上了。
奶奶嫁给爷爷的时候，她 19 岁，他 26 岁，经人
说媒认识几个月后，就定下了这门亲事。那时候的照

片上，奶奶年轻秀气、皓齿蛾眉，常常扎着麻花大辫
子。爷爷虽然在公社工作，但年纪稍长，作为独子有
一大家子需要照顾。我问奶奶 ：“当时就没有过犹豫
吗？不怕嫁错了郎？” 没想到奶奶一本正经地说，大
不了就离婚呗！
哟，想不到爱催婚的奶奶，其实是个独立女性呢。 木棉与橡树
奶奶忘记她还说过，刚结婚时受了委屈，她去公社遇
到爷爷还哭鼻子，是他好生哄着领她回家。慢慢和奶
□ 文 / 张晓彤 图 / 周荣宝
奶聊多了，断断续续拼凑起她和爷爷经历的岁月，独
立女性的形象反而更立体了……
1958 年，金门炮战打响。爷爷和奶奶相隔两
地——爷爷在大嶝岛担任武装干事兼公安特派员 ； 的场景听来真是惊险——家里只有奶奶和一家老小，
奶奶留在小嶝岛照料一家老小。为了保障民众安全， 她婆婆出门找接生婆反而迷了路，奶奶只好在家自己
小嶝岛民被集体迁移至南安水头。由于交通和通讯受 生产，初生儿脐带绕颈，是大女儿递来剪刀奶奶自己
限，来不及联络爷爷，二十来岁的奶奶收拾好家当就 剪断脐带。
带着一大家子跟着大部队迁移了，以至于到水头后他 奶奶不怨爷爷吗？她替爷爷解释，他是为了节
们和爷爷失联了好长一段时间。 省路费没有回家，每个月 70 元工资 40 元是寄给她的，
“奶奶，你那时不着急吗？” 对比电子产品普及 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寄做衣服的布料。她的印象中，爷
的今天，我实在难以想象和爱人失联是什么体验，甚 爷送过最好的礼物正是那些年够她给孩子们做新衣
至不经意早就把保持联系当作衡量感情的指标。“着 的布料。奶奶不仅不怨，还很骄傲，因为她是靠爷爷
急啊，但还有更着急的事，新村建设家家户户要出力， 的来信识字的。“他去学习，我也在学习，都在进步！”
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哪里顾得上他？况且还有组织 时隔多年，奶奶说起爷爷的信，脸上竟泛起小粉红。

管着他。” 村里烧饭的木柴用完了，奶奶就和大家一 父亲回忆，奶奶很少和爷爷说起他不在时都经
起上山砍柴 ；家里的口粮不够吃，奶奶就在自家院子 历了什么。奶奶却说 ：“你爷爷心里都懂。” 他们就这
里种菜种豆。她也是从那时被选为大队副书记，一干 样在长长短短的分离里走过风雨直到儿孙满堂。如
就是 18 年，领着大家劳动和搞建设。 今，爷爷走了已有二十多年，奶奶坚持一人独居，每
后来，奶奶辗转打听才和爷爷联系上，原来他 天不忘给爷爷的牌位上香。他的遗照被她安置在衣柜
赶上工作调动去泉州，也无暇顾及家里。我不曾了解 上方，仿佛继续守护着什么。离婚？不可能了，奶奶
爷爷故事里的风云变幻，只知当年他因工作突出曾被 说他在那边等她。
福建省公安厅评定为二级功模。细细想来，这军功章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
也有奶奶的一半。 位置，足下的土地。” 奶奶一直向往木棉和橡树的
1959 年底，爷爷被派往中央政法干部学校学习， 爱情。而爱情最美的模样，在她的絮絮叨叨中描绘
奶奶怀上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我父亲。父亲出生 了出来。

2020 年第 10 期 93